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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抗战引路人

2021-08-27

1938年夏天,新四军一支队肩负着人民的希望,迎着江南遍地烽火,日夜兼程,挺进到已经沦陷半年之久的茅山。

我是茅山人,抗战前做过教师、校长和区长。在日寇入侵江南之际,目睹国民党数十万大军不战自溃,听任日寇肆意烧杀淫掠,深感愤懑。更有甚者,当时兵匪勾结,鱼肉人民,以至十夜九惊,十室九空。

凡此种种,使我痛心疾首,而又束手无策。就在此时,陈毅同志率部挺进茅山,引我解脱苦恼,毅然投入抗日洪流,献身革命事业。今日回忆初见陈毅同志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每思其教诲,尚觉言犹在耳。  

时在六月中旬,有天深夜我被一阵犬吠声惊醒,忽然听到有人叫门。因恐兵匪来扰,故未敢答应,后叫门声即止。次日天明,隔壁豆腐店乡邻引来两个穿灰军装的士兵,告知深夜叫门的就是他俩。由于叫门时未听到答应,怕我受惊,所以就在豆腐店内边等边帮忙吊浆,直到天亮。豆腐店的乡邻要我放心,说这两个士兵蛮有规矩。果然,这两个士兵见到我先举手敬礼,然后递上一信,甚有礼貌。我拆信看时,见写信人署名陈毅,信中称呼我玉琳兄,邀我到茅山乾元观会晤。可是,陈毅是谁呀?他跟我素不相识,为什么邀我会晤呢?

“老总,你们是什么队伍呀?”我小心地试探着问道。“我们是森(新)西(四)滚(军)……”一个年纪稍大点的士兵立刻操着江西,福建一带口音回答说。

大概他们看出我听不懂南方话,便一齐指了指我拿在手中的信封。我连忙细看,这才注意到信封上用条戮印有新编新四军第一支队司令部的番号。“那么,他是……”我指着陈毅的署名又问到。

“他是西(司)礼(令)……”两位士兵一起回答说。

还好,经过交谈,知道陈毅是新四军一支队司令员。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新四军的底细,还以为新四军也是国民党的军队。可是,我心里又觉得纳闷,这两个“丘八”为何蛮有规矩呢?也许是因为陈司令派他们来的,所以不得不规矩点吧?

早饭后,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随两位士兵到乾元观去。

行前,家里老小都很焦心一再嘱咐说:“早去早回。”

走在路上,到处可见残垣断壁,真是满目疮痍。当时正值农忙季节,可是田地早已荒芜,兵荒马乱,谁还有心思种田呢?而且,路上很少行人。我们每经过一个村庄,都会引起恐慌,老百姓看到当兵的就跑,我们只好绕开村子走路。这样走到天将中午,来到茅山西麓的墓东村,这里驻有一支新四军的队伍。

 很巧,这个村上有我的一个学生。我一到,他就陪着新四军一位干部出门相迎,并分别为我们介绍说:“这是刘副团长,就住在我家”,“这是樊先生,是我的老师。”

“樊先生,欢迎,欢迎!”刘副团长满面笑容将我让进屋内,然后非常客气地说,“请坐,请坐,中午就在这里吃饭。”

后来得知,刘副团长名叫刘培善,驻在这里的新四军,就是由湘赣边红军游击队改编的老二团。

不过,那时我什么都不清楚,而且还以为“好铁不打钉,好人不当兵”。反正跟丘八老爷少罗嗦为妙,所以并不想留下来吃饭。再说,我是陈司令相邀,何必在这里作客呢!然而,我的学生这时已经在捉鸡,刘副团长又一再挽留,我感到盛情难却,就只好留下来了。

不意,我的学生捉到鸡后,刘副团长急忙喊司务长来过秤,并要按价付钱。我的学生当然不肯,两人便争来争去,吓得那只母鸡嘎嘎直叫。我觉得有点尴尬,便上前对刘副团长说:“他是我的学生,我难得来一次,由他请客,理所当然。”

“不,不!”刘副团长十分恳切地争辩说,“樊先生是陈司令员邀请的客人,由部队招待,  才是理所当然。”结果,还是由司务长称了鸡,这场“争夺”才算罢休。这件事,我开始并不理解,甚至还感到刘副团长未免有些寒酸,没有一点当官的派头,一只鸡何必那么顶真呢?后来,我就不再这样想了,反倒觉得刘副团长为人厚道。可是,我又感到奇怪,为什么新四军的官兵都这样规矩,这是怎么回事呀?

那天下午来到乾元观时,一路所见使我更加诧异了。首先,我感到这里与别处不同,这里好像是世外桃源,许多农民正忙着车水插秧,有的人还高兴得唱起了歌。随着歌声,我仔细一看,不由得怔住了,原来那些唱歌的人,都是头戴斗笠身穿灰军装的新四军。他们三三两两地与农民混杂在一起,正帮着农民补栽稻秧呢!这对,有两个正在车水的新四军,尖着嗓子快活地唱道:

春风吹来菜花香,田里水满好插秧。

前线后方要粮草哟,哥哥呀,为啥不见你耕田忙?

……

耕地种田打东洋,百姓有米兵有粮,

军民合作齐动手,明年呀,收复失地保家乡。

这歌曲十分动听,也很有生气,使我感到新鲜、悦耳、振奋,竟然一下子听呆了。如果不是那两位士兵叫我一声“樊先生”,我恐怕还会呆在路上继续听下去哩!这时,我心里愈来愈感到稀罕,新四军到底是什么队伍呀?怎么还帮助百姓种田呢?为什么这个队伍与别的队伍如此不同呀?

 

                         

我就是怀着这样一种似乎好笑的心情去见陈司令的。那时,司令部就设在乾元观内。我一到,陈司令便大步迎上前来,初次会面,他那奕奕的神采和落落大方的不凡风度,立刻使我仰慕起敬。我们稍事寒喧,即对坐交谈。他那口四川官话说得很好,很容易听懂。先是陈司令介绍了他的家乡情况,随后我也对陈司令员说我是句容古隍人,现在家住宝堰,并介绍了我家乡的情况。说到这里,陈司令员忽然含笑问道:“听说你们那里有个樊古隍,还有个朱古隍,是吧?”“是的,陈司令怎么知道的呀?”

我不觉惊异起来。“我们先遣支队到过古隍。”陈司令向我解释说。“先遣支队?”我一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怎么,你忘了?”陈司令望着我哈哈笑道,“一个月以前,有一支队伍路过古隍,碰到过你。老乡们怕事,替你打掩护,说你姓朱,是朱古隍的,后来是你自己讲了实话。”不错,是有这么回事。当时有个身背图囊的年轻官长,瘦瘦的面孔,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他见到我曾问:“你是樊玉琳先生吗?”我还没有答话,乡亲们便插嘴说:“他姓朱,不是樊玉琳。”后来,我看那年轻官长怪和气,不象有什么歹意,便大胆直说道:“我就是樊玉琳。”于是,那年轻官长拿出地图,问我哪里有鬼子,哪里有土匪,还询问了许多地方情况,才道谢告辞了。现在陈司令提起此事,我便问道:“那个向我问话的官长是谁呀?”

“是我们先遣支队的司令粟裕同志。”陈司令回答说。

“啊!”我不觉又惊讶起来。

我所以惊讶,原因有二:一是想不到先遣支队的司令就是那个背图囊的年轻官长,那时他曾经用开水泡茶缸里的剩饭吃,连一点小菜都没有。一个司令,竟如此艰苦,哪有这样的司令呀?二是感到新四军有智谋有办法,未来茅山前,早已派先遣支队调查了各方面的情况,怪不得陈司令员会知道我这个人,并且邀我相晤呢!可是,我马上又想到,陈司令邀我相晤要干什么呀?大概还要向我询问什么情况吧!于是,我不待提问,便把鬼子、土匪、游杂部队的情况主动介绍了一番。当时,因为我以为新四军也是国民党的“中央军”,所以还不敢明说国民党军队不战自溃,只说是“主动转移”和“换防”时失散了不少队伍。我边说边注视陈司令,见他听得很专心,我便滔滔不绝地细说起来。当我说到茅山附近失散的队伍最多时,陈司令这才插话问道:“都流落到哪里去了?”“到处都有,不过主要有两股。”我接上去介绍说,“大陆公司有一股,归了陶华阳,纪律很坏。还有一股落到茅麓公司,归了纪振纲,纪律稍许好一些。这两个公司,一个在茅山西,一个在茅山东,都是经营山林茶叶的。后来纪振纲打败了陶华阳,茅麓公司的队伍扩大了,势力最强。”“这些队伍吃什么呀?”陈司令又问。“还不是吃老百姓的。”我答话时,不由得流露了内心的不满。但话一出口,又恐不妥,便急忙改口解释说:“如今地方上连个政府也没有,一切都乱了。老百姓根本不想种田,有点好东西吃光了算数,不然也是保不住。唉,这也难怪,连人命都不知道明天是死是活,谁还有心思种田过日子呢!”我的话显然触动了陈司令,只见他双眉紧锁,神色凝重地沉思了好久,然后霍地站起身来,双手扶住面前的方桌,两眼炯炯有神地注视着我,但是又仿佛另有所指地说:“有人认为,这个局面已经不堪收拾。可是,新四军挺进江南敌后抗日,就是来收拾这个局面的。前怕狼,后怕虎,成不了大事!”

陈司令的话说得坚定有力,充满了信心。因此,我也情不自禁地说道:“欢迎、欢迎!欢迎陈司令来收拾这个局面!”“好,那我们就共同来收拾这个局面吧!”陈司令说着眉梢一扬,脸上又露出了笑容。那天晚饭后,陈司令仍不厌其详地问这问那,一直同我谈到深夜。当时我唯恐影响陈司令处理军务,因此便婉言告退说:“陈司令一路辛苦,早点休息吧!”

“怎么,你累了吗?” 陈司令问我。

“我倒不累,不过,时间不早,你该休息了。”我说。

“休息?”陈司令大声哈哈笑道,“现在领兵打仗,哪里还谈得上休息,回头闭闭眼睛就可以了。”

看来,陈司令毫无倦意,于是我们又对坐长谈。这时,陈司令十分诚挚地对我说:“新四军挺进江南,必须有个立足之地。因此,这就要仰仗地方各界人士鼎力相助。樊先生在地方上颇有声望,希望能带头支持新四军。”“当然,当然。”我连忙回答说,“这是应尽之责。”

我们二人越谈越有精神,不知不觉地竟然谈到鸡叫三遍,眼看天就要发亮了。那时,警卫员早已将行军床支好,并且疲倦得忍不住倒在床上睡着了。至此,陈司令才中断谈话,不觉打了个哈欠说:“好,好,我们也闭一下眼睛吧!”

 

两小时以后,我们都起了床。再次照面,陈司令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们一起打鬼子吧!”

当时陈司令说得很直率,而且又很恳切,简直使人无法拒绝。尽管我对军队仍然存有戒心,但是对陈司令那种平易近人、坦率诚恳的态度,似有一见如故之感,不由得产生了信赖之心。因此,我对他的话没有多加考虑,也不理解这是在动员我参加新四军,所以,便随口回答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凡是有血性的中国人,绝不甘心做亡国奴。”“对嘛!”陈司令立即欣慰地走近我说,“抗战是神圣的任务,每个有志之士,都应该为国效劳。”这天,陈司令由于十分高兴,所以便陪我到乾元观外散步,顺便向我谈些抗日救国的道理。我们乘兴登上郁岗,只见岗峦重叠,松竹成林,每有阵风吹过,林中声响如涛,令人神往。后回到松风阁上,凭栏远眺,松风在耳,更使人感慨不已。我不觉念起岳飞《满江红》中“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两句感慨之词。陈司令听后目光一闪,喜形于色地问我:“你喜爱写诗吗?”“喜爱读诗,可惜不会写。”我不好意思地说。

“我倒喜爱写诗。”陈司令说得很直率,并且幽默地笑道,“嘿嘿,我这个人是文不文,武不武。说我是个文人吧,可我是个司令,带兵打仗已有十年之久。要说是个武夫吧,可我本是一介书生,又喜爱写几句小诗。所以,落得文不成武不就,可我偏偏又文又武,这就难办了呀!”

说罢,陈司令当即向我背诵了他写的诗。当时我并没有记住那些诗句,后来才弄清,其中一首是:

二十年来是与非,一生系得几安危?莫道浮云终蔽日,严冬过尽绽春雷。此外,他还背诵了《梅岭三章》中的第一首:断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当时,我对陈司令还不了解,也根本想不到这是他在粤赣边坚持三年游击战争中困于梅山时写就的绝命诗。然而我仍能领略诗中表达的那种至死不屈的大无畏精神。后来,我们又从松风阁上的楹联,谈到茅山地名的由来,谈到附近的名胜古迹。陈司令遂即问起梁代陶弘景在茅山修道的故事,我一时回答不详,陈司令便不再多问,但却顺便说道:“据说陶弘景在茅山修道,还时常过问朝中大事,人称‘山中宰相’。这个人倒是与众不同,虽出世仍不变爱国之心。”这天,陈司令又同我一直谈到深夜才休息。本来,我以为军队都是大老粗,谁知陈司令却不同,不但平易近人,坦率诚恳,而且气魄大,目光远,学问渊博。因此,我对陈司令更加敬仰钦佩了。

第三天,我见陈司令军务很忙,恐耽误陈司令的工作,同时又怕自己家人惦记,所以在吃过早饭后,便向陈司令告辞,准备回家。陈司令听后一怔,两眼睁得又圆又亮,显得十分诧异地说:“不是谈好我们一起打鬼子吗?我们正需要你,回家去干什么呀?现在是国难时期,顾得了国就顾不了家嘛!”“这……”我愣了许久,只好回答说:“那我得回家告诉一声,稍许安排一下。”“好的,你回去安排一下,告诉家里你已经参加了新四军,就说要和我一起打鬼子啦!”陈司令的话说得毫不含糊,十分干脆。

这时,我终于明白,陈司令昨天说的一起打鬼子的话,原来是启发我,要我参加新四军啊!

陈司令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于是他想了想,然后安慰着我说:“部队就要到东面去打仗,我们一起到宝堰去,你带路吧!”“好,好,那再好也没有了。”我高兴得脱口说道。

 

                         

部队行军到宝堰附近一个村上,我得便回到宝堰家里。翌日清晨,我刚起床,陈司令和支队政治部主任刘炎同志一起来到我家。他进门即喊:“还没有起床呀?”“起来了”。我听出陈司令的口音后,赶忙从楼上走下来。这天陈司令武装整齐,腰束子弹带,佩挂左轮手枪,打绑腿,穿麻鞋,显得格外有精神。

“还没有吃早饭吧?”我问。“没有。”陈司令回答得很爽气。“好,我们去吃面。”说着,我们便一起到一家饭馆。宝堰的面条细如粉丝,油多味香,远近闻名。我们每人要了两小碗,吃罢,我问味道如何?陈司令放下筷子笑道:“面很好,就是少了点。”

一句话,把在坐的人都说笑了。于是,又要来煎饺,大家吃得兴尽始罢。饭后,我们一同在街上走了一趟。那时,宝堰还住有茅麓公司纪振纲的队伍,这些人都身穿便衣携带武器,摇摇摆摆,到处惹是生非。陈司令看到后皱起眉头问道:“他们为什么不住茅麓公司,却要住到宝堰来呢?”“这里有油水,便于供应。”我回答说。“地方上供应得起吗?”陈司令进一步问道。“供应还是小事,拦路盘查行人,难免不敲诈勒索,影响社会治安。”我也进一步回答说。“这是个问题。”说到这里,陈司令和刘主任商量后,便准备亲自会见纪振纲,促其严明部队纪律。同时,又立即派人去请民运科长王丰庆,让我和王科长一道工作,筹备召开茅山地区各界人士代表会议,尽早成立镇江、句容、金坛、丹阳四县抗敌自卫委员会,以便团结各界人士共同对敌,同时维护社会治安,恢复生产,打下建立茅山抗日根据地的基础。此后,即由陈司令和我具名作为发起人,邀请四县各界人士于七月七日抗战一周年纪念日在宝堰开会,成立四县抗敌自卫委员会(简称四县总会)。

在此以前,新四军先遣支队由粟裕司令亲自指挥,取得了韦岗和新丰火车站两次战斗的胜利,大大鼓舞了江南人民,人们奔走相告,抗战信心倍增。因此七月七日在宝堰召开四县各界人士代表大会时,除纪振纲未能到会外,其人受邀请的人士全都到会了。会上,陈司令就国内外形势和成立四县总会的宗旨作了报告,号召各界同胞团结一致,结成最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他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抗战必须有千百万广大民众参加,才能战胜敌人。新四军虽然不如日本兵力强大,但是加上广大民众,那力量就比日本鬼子大得多了。新四军挺进江南抗日,就成了江南人民的队伍,所以江南人民要拥护和支持新四军。新四军有严明的纪律,保证爱护茅山一草一木,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请各界爱国人士负责监督。四县总会成立以后,一方面要支持新四军抗日,挽救民族危亡;另一方面还要保安自卫,维护社会秩序。对于地方各种自卫武装,只要愿意抗日,那就都是—家人,新四军愿意尽力相助。新四军主张有力出力,有钱出钱,有枪出枪,有粮出粮,这是合理负担。新四军还主张实行减租减息,借以调动广大农民的抗日积极性。所有这些主张,今后逐步付诸实施,希望大家赞同和协助。

陈司令的报告言简意赅,入情入理,到会人士无不赞同。于是,大会选举纪振纲担任四县抗敌总会筹委会主任,我和王丰庆为副主任。后因纪振纲未到会工作,即由我为主任。

从此,四县抗敌总会在党的领导下积极配合新四军战地服务团,在各地建立农抗会、妇抗会、青抗会和儿童团,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抗日活动。

当时,我虽然任四县总会主任,但是对如何工作却心中无数,许多事都是靠王丰庆去做。即是开会讲话,我都无辞开口,觉得还不如一个新四军战士会做宣传。有次开会欢送部队东进,陈司令动员后,要我也讲几句话。我只好仿照陈司令讲过的话,重复了—些抗日道理,然后才憋出几句自已的话说:“这次东进抗日,同志们只管放心,总会保证做到要粮有粮,要人有人。地方上新参加的同志,你们不要担心家里生活,我们保征优待抗属,一定想办法解决抗属的困难。” 说完这几句话,我再也无话可说了,觉得很难为情。可是,陈司令却说我讲得很好,部队也都热烈鼓掌。那时陈司令十分重视培养地方干部,我就是这样受到培养的。后来,由王丰庆同志帮助,又普遍建立了递步哨、交通站、自卫队,并整编了地方上的自卫武装。其中像纪振纲的武装,由陈司令亲自做工作,最后将其大部分队伍收编为新四军了。至于那些与敌伪勾结,祸害老百姓的土匪武装,在争取无效后,则坚决予以消灭。由此解除了人民群众的疾苦,维护了社会治安。这些,都为建立茅山抗日根据地打下了基础。此后,我慢慢知道了新四军原来就是共产党的红军,也懂得了这个队伍为什么与别的队伍不同:看清了共产党为国为民真抗日,国民党祸国殃民假抗日的本质区别。当然,后来还知道了陈司令是个法国留学生,参加革命后十年戎马生涯,造就成一员文武兼备的“儒将”,一位久经考验的无产阶级革命家,难怪他如此高瞻远瞩而又多谋善断呢!而且,由于他能够正确执行党的政策,特别善于团结人,在他的启发教育下,我很快提高了政治觉悟,因此在一九三九年由王丰庆同志介绍我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时光流逝,往事已很遥远。但是,回想在抗日战争爆发的历史转折关头,我正苦于前途莫测之际,幸遇陈毅同志,犹如黑夜之见星光,在他的指引下,我这样一个国民党旧人员才得以参加了新四军,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坚定地走上革命道路。于今思之,不胜感念!